随他去[01-02]
3<<<.我心动的痕迹
王源一战成名。
从某个时刻他站在高高的舞台上面，笑着举起金色奖杯的时候，王俊凯就知道，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用篮球打碎别人家的玻璃，一脚踢倒对面胖墩他爸的自行车的王源了。
他在某个时刻突然长大。猝不及防。
初一和初二在同一幢教学楼，加之王俊凯王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所以他俩基本上都是一起上学放学的。
开学典礼过后没几天，王俊凯站在初一那层楼的走廊上等王源。杜远威被他硬拽着过来一块儿等，满脸的不乐意。
“大哥，我们班一群人愿意为了你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你让他们陪着你行吗？我还真有点忙。”
“少废话。王源儿不喜欢看我跟坏学生一起玩儿。”
王俊凯一脸理所当然。
“承蒙您赏识了，原来我还是个好学生。”
“你再怎么虚伪，好歹也有个学生会长的名头在那儿摆着吧。”
说话间，王源从教室里出来了。
初一生们尚且处在相互认识结交朋友的阶段，一群女生围着王源在问他什么。王源皱了皱眉头以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操他娘的。”
王俊凯忍不住飙脏话。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王源的手腕，拽着他走开了。
“王俊凯。”
王俊凯拽着王源飞快地走下楼梯，脚步声踢踢踏踏。
“有屁快放。”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本练习册忘拿了。”
王俊凯立刻停下来。
“干你娘的，你不早说！”
“不要说脏话。”
王源将自己的手腕从王俊凯手里解放出来，对着王俊凯轻轻笑了笑。
冬天就快要到了吧。风吹起叶子哗啦啦，学校里黄澄澄一片，满地都是枯黄的树叶尸体。扫地阿姨拿着大扫帚将它们码成整齐的小山。
王俊凯和王源走出校门，经过一条回家必经的小巷。
那巷口处站着一个和王源个子差不多的少年，他踮着脚紧张地左右张望着。见到他们俩时，朝王源挥了挥手。
“王源儿，你放学往这边走啊？”
王源认出那是分位置的时候分到他旁边的何磊。一个挺开朗的小子。
“你认识？”王俊凯问。
王源点了点头，朝何磊笑了一笑。
何磊却继续道：“大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跟隔壁实验附中的干起来了。”
那声“大哥”叫得极有江湖气息，王源忍不住斜睨了王俊凯一眼。
王俊凯知道王源最讨厌他干这些拉帮结派的事儿，所以只是摆了摆手。
“算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走远以后，王源忍不住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你混得挺好啊。”
王俊凯挠了挠脑袋。“你就别提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你就当不知道吧。”
两人又走了一路，王俊凯突然顿住了脚步。
“卧槽，把杜远威晾学校了！”
清晨雾气缭绕，窗子上有一层由细小水珠凝结成的薄薄的膜。
王源一边披外套一边打开门，王俊凯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深秋气温逐渐变冷，凉风嗖嗖地吹着王俊凯的额发。那个家伙穿得很薄，王源从背后看见他抖着肩膀使劲跺了两下脚。
于是走到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穿这么少，不冷吗。”
王俊凯笑得眼睛弯弯。“不冷啊。走吧。”
从王源幡然醒悟开始，王俊凯就觉得，面对着王源他总会有一种危机感。
曾经，王源是个比他还喜欢上蹿下跳的小屁孩，率领着院子里的小朋友在街上乱跑，在大人惊恐的叫声里飞速穿过马路。
他捉过蝉用来吓女生，还把蛇的模型放在同班女同学的书包里。
那时候，王俊凯总有一种真实的触感。他知道王源就在他旁边，离他不远，弯着漂亮的杏眼，眼尾一朵花要开不开。他是那么的笃定，王源没有办法从他旁边走开。因为那时候，他们所居住的那个小院子，就是他们小小的全世界。在这个全世界里，除了王俊凯，没有人可以在王源被大人猜测质疑时站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是他干的，也没有人可以在王源真正捅出篓子之后担下一切说都是我让他那么干的。
从第一眼在王源的眼睛里看见两颗酸酸甜甜的紫葡萄开始，王俊凯就觉得，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他力所能及的事。
少年的心思干净漂亮，那光彩洁洁白白，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它渲染。
危机感啊，危机感存在于，他拉琴的时候，身后仿佛展开一双翅膀，敲击着窗棂。
他随时就要飞离这里了。飞得很高，再也不回凡间。
王源长得不错，王俊凯一直都知道。
初中的小家伙们自以为成熟知性，已经有了早恋的苗头。少男少女们含着隐晦的心事做着暧昧的举动，打听异性的联系方式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班上有几个女生问王俊凯王源的QQ号，他全部答了不知道。
“这些傻逼还想老牛吃嫩草吗难道？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
杜远威扬了扬眉毛。“你是不知道，那天他拉完琴一下来，咱们班那些女生叫得多欢。”
“他们搞音乐的都娘里娘气的，有什么好喜欢的？”王俊凯莫名心里不爽。
“你有本事到王源面前这么说去啊。”
下午的食堂挤得要命，放眼望去全是人头。王俊凯端着一碗饭从队伍里挤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远处笑意盈盈的王源。
他也跟着弯了眼睛，正打算走过去一块儿吃，却瞥见了王源对面的路雪。
他们俩应该是一起的，路雪替王源剥了个茶叶蛋，表情温柔动人。
王俊凯原本展露出的微笑转瞬消失，一旁刚打完饭过来的杜远威不明所以地拍了拍他。
“走了，傻愣着干嘛？”
王俊凯朝王源坐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杜远威看了一眼，说：“路雪估计是对他有点意思吧。”
王俊凯抬腿就要走过去，杜远威连忙扯住他：“初一小孩儿懂什么啊，路雪应该还是喜欢你的。”
他应该是以为王俊凯是因为路雪才生气的。毕竟他和路雪一个帅一个美，班上一直以来都有很多风言风语。王俊凯一向不爱跟别人解释，于是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默认了。
“路雪关我屁事啊？王源儿那个傻子，人家叫他一起吃饭他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了，下次叫他开房他是不是也得一起去啊？”
杜远威愣了一会儿，然后作羞涩状道：“你太限制级了……”
“滚你妈的。”
远处路雪从衣兜里拿出了颗牛奶糖递给王源，笑着说了很长一段话，王源也跟着点头。
王俊凯把手里的碗往杜远威怀里一塞，长腿一迈走了过去。
“诶？王俊凯，你怎么也在？”
王源抬眼望见他，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坐下来一块儿吃，就被王俊凯粗鲁地握住了手腕。
王俊凯长年跟人打架，虽然他看起来很瘦，可力气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他使劲一拉，王源身不由己被他拉得站了起来，然后王俊凯拽着他就往食堂外面走。
他一言不发，嘴唇抿得紧紧的，隐约可以看见他好像在磨牙。
王源本来想大声地问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招你惹你了，我饭还没吃完呢。可是瞥到王俊凯的表情，他又根本不敢开口。
王俊凯将他拉到了食堂外面，一甩手松开，转过身抱臂望着他。
他一开口，语气里就充满了火药味儿。“王源儿，你来学校是学习的还是泡妞的啊？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勾搭学姐啦？你还挺能耐啊。”
王源皱了皱眉头。“是她自己叫我一起吃饭的。”
“她叫你你就去啊？不就是接了你一次吗，你用得着这么以身相许的吗？”
“王俊凯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王俊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跟女的拉拉扯扯了吗？”
“是啊，你没有。”王源勾起一边嘴角嘲讽地笑，“你拉帮结派搞小团伙，打架斗殴。你怎么那么牛逼呢？大、哥！”
王源说完就走，背影毫不留情。
王俊凯把拳头捏得死紧，骨节碰撞发出声响。
他愤怒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剩饭剩菜撒了一地。
4<<<.我藏起来的秘密
那之后王俊凯虽然心里难免有些膈应，可他不是个记仇的性格，也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而王源，虽然他再也没有和女生一起单独吃过饭，但对王俊凯的态度却格外冷淡。好像是对待什么不熟的朋友的似的。
事后王俊凯想起来，虽然他为自己找了好多好多义正言辞的理由，证明王源那么做是错的，而他前去管他，是为了他好。
可是，王源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亲密无间的好伙伴。除了王源之外，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杜远威。
要是杜远威跟女生一起单独吃饭，他会那么生气地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去把杜远威扯走吗？这个假设画面感太强，王俊凯光是想象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犯恶心，更别说去做了。
他到时候不仅不会扯走杜远威，应该还会嘴上用嘲讽的语气挖苦他，但是行动上却默默支持吧？
好朋友有了喜欢的女生，做兄弟的当然是支持。
什么狗屁学习，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
那几句场面话说得再好听，王俊凯也知道真正原因不在那里。
王源他……不一样。
王俊凯带着晦暗不明却足够细腻动人的心思读完了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那天下了雪，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处于南方，下雪对于这里来讲就好像天上下钻石一样稀罕。
王俊凯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雪，何况这次还下得挺大。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坠，在操场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就有一个小小的印子。
王俊凯顾不得考试，吆喝了一大帮子兄弟在操场上打雪仗玩儿。冬天的早晨雾气浓重，呼出的气体如一阵轻巧白雾，飘啊飘的就飘上了天。
王源背着小提琴路过，冷不防地被杜远威兜头甩了一脸雪。
他愣了一小会儿，才淡定把雪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头发上凝着一小串的水珠，看起来还挺滑稽。
杜远威站在远处哈哈大笑，被王俊凯一脚踹翻在地。
他骂了一句脏话，王源没听清楚。小蝎子已经弯下腰拾起一大团的雪，里面还或多或少地掺杂着些碎冰碴子。
王源用力砸了过去，杜远威痛得抱头。
王俊凯笑得直不起腰，也忘了伸手拉他起来。
王源也笑，是少年特有的开朗明媚的笑容，他笑起来眼睛弯弯，嘴唇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整个人都在冬天死气沉沉的雾里发着光。
寒假王源报名参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提琴比赛，恰好王俊凯也没事儿，就叫上了杜远威何磊还有一帮追随他的兄弟们，一起去看王源拉琴。
室内有暖气，进去之后只穿一件薄毛衣也能凑合。
为了体现出比赛的正式性，要求了要穿正装。有些小姑娘直接穿着无袖长裙子就上了，小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嫌冷，拉完一曲还精神抖擞回答评委提问。下台之后父母立刻心疼地就拿着外套给裹紧了。
王源爸妈出远门走亲戚去了，王源最近也都住在王俊凯家，因此照顾他的重任就落在了这个半大少年身上。
身边一堆人叽叽喳喳，完全听不进去古典音乐。也是，就他们这流氓性子，能受到熏陶那才怪了。
到了王源的时候，主持人报幕，王俊凯也跟着紧张起来。翘着的二郎腿都放了下来，整个人盯着台子全神贯注。
王源今天穿得比那小姑娘还要少，王俊凯忍不住想拎起板凳把给他搭衣服的老师暴打一顿。
小男孩穿着明显大了一圈儿的白衬衣，黑色的小背带裤，打了个漂亮的蝴蝶领结。
由于白衬衣太大，更显得腰杆子纤细。王源笔直地站在那里，小腿又细又白，男孩子还没开始发育，两条腿都是滑溜溜的，玉一样。
何磊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吧……王源儿这，也太瘦了点儿。那腿，跟小姑娘似的。”
王俊凯心里不乐意了。“收起你的狗眼，闭上你那张破嘴，给老子认真听。”
他今天拉的是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
灯光下好像是一场梦做碎了一颗心脏，曲调淌出来的那一刻王俊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从来不懂古典音乐，私底下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听完过哪怕一首曲子。可每次王源站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闭着眼睛，羽睫轻颤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点能够接近那个虚无空旷的世界了。
王源像一把钥匙，或者是不上锁的门，矗立在原本是荒漠的绿野里，督促着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音乐是什么。
对于王俊凯来说，是浩大无声的青春，是一场静默不语的暗恋。
是王源。
王源从台上下来，王俊凯连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外套给他披上。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你腿冷不冷，王源摇了摇脑袋，对着他笑了笑。很是可爱的模样。
却仍然是带着刚刚那一层光，任他离开了发光地，走进普通世界，也是怎么减都减不掉的。
他是注定要发光发热的人。
那几年网吧还不像现在管得这么严厉，现在小少年们想去组队打个游戏还要四处求着哥哥姐姐借身份证。那时候网吧和客户一条心，要是有人来查，网管会立刻跑过来叫一群小孩子快点跑。王俊凯在“快点跑”的人当中，算是个头较高的了。初三高一的那些家伙，都能找着人借身份证。初二的小子们没人脉，不认识几个人，能服他们管的也只有更小的初一孩子。只能匆匆忙忙跑进跑出，一会儿躲洗手间一会儿冲出后门假装过路。
王俊凯这回冲出后门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初三学长身上。
他本身个子就不算大，骨架也比较小，加之现在还没长开，不打架的时候那就是一副谁捏谁好捏的软柿子。
那学长比他高了半个头，端着自己有身份证，斜斜瞟了一眼过来。
王俊凯低声道了句抱歉，就出了后门。
谁知道那学长不依不饶，默不作声跟着王俊凯走了出去。到了网吧后门的空地上，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掰过了王俊凯的肩膀。
“你以为说声道歉就完了？”
王俊凯瞥眉转身，总算是认出了身后那张十恶不赦的脸。
那是初三以乱收保护费闻名的惊天大傻逼。
正好杜远威也从网吧里面出来了，见到情况不对，正准备走过去支援，王俊凯把手放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过来。
杜远威装作不认识王俊凯似的走到了另一边。
傻逼学长仍然在等着小学弟的答复，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不要脸表情。
王俊凯轻轻勾起一边嘴角，抬起脸。“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麻烦解释一下？”
杜远威还没反应得过来，那边已经开打了。
王俊凯打架不是拼的力气，是拼的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
对手比他高了许多，力气自然也大些，一个拳头招呼过来，王俊凯只能左躲右闪。
他凭着多年打架的直觉，闪到了网吧屋檐底下，成功地拿到了一根木头板凳。
对手应该是觉得王俊凯不敢真砸过来，直接冲了过去。
王俊凯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然后一板凳下了狠劲儿砸了过去。
傻逼学长看着神气，也不过只一个初三小孩儿。
憋着一口气没出，竟然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状。
这他妈也太怂了吧？
在对方家长的逼迫下，王俊凯他妈不一会儿也到了，让王俊凯不满的是，寄住在他家的王源也跟着来了。他穿着深蓝色格子外套，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小脸儿又白又嫩，埋在深色围巾里，深深看他一眼，那里面的意味比任何人的说教都有效果。
王俊凯低了低头。
事情很快解决，王俊凯他妈还有事，匆匆忙忙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给了王俊凯一百块钱让他带着王源在外面吃。
深冬的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王源朝前走了几步，在远方的路灯下面招了招手。
TBC
